李莉 ‖回忆里的清欢

文/李莉

到了一定的年龄，就开始回忆过去。过去贫苦的日子，常常能念叨出美好来，而且年龄越大越喜欢回忆过去，也喜欢给孩子们讲过去的日子，那些清贫的日子讲出来就成了荆棘里开出淡雅的花朵，清幽芬芳。

那清澈湍急河水的碧波，河上浣衣喧闹的人们。盛夏幽深的树林里席地纳凉，透过叶子的缝隙看到繁星点点，父亲说繁星会说话。上学时穿过芦苇荡漾的小路，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让人体会到古诗里的苍茫。

那时的日子很穷，但是心却是安静的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小小的愿望和惊喜。

汪曾祺在《人间草木》里说：如果你来访我，我不在，请和我门外的花儿坐一会儿，它们很温暖。

然后就慢慢的等，慢慢的在午后的阳光里听蝉鸣，鸟语，风声。

雪小禅说：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光，恰是心里的万籁俱寂和静水流深。

清贫的日子是寂寞的，却也是安静的，在寂寞里参透人生，以最深情来拥抱境界。天地万物皆在其位，物质需求在仅能维持生存之时，精神的修炼能把肉体的痛苦化为快乐。那时的情景便是对着广袤的天地，用激情和深沉来放飞希望。

当卢梭远离繁华和富贵，独自到瓦尔登湖生活的时候，只取维持生命之最低限度所需。也许是因为厌倦了富有所充斥的喧嚣和繁杂。当外在物质丰富到成为累赘的时候，内心也被无用的东西充满，沉甸甸的失去了活力。

因此当卢梭过着清贫生活的时候，他反而是快乐的，他说：我的生活方式至少有这个好处，胜过那些不得不跑到外面去找娱乐，进社交界和上戏院的人。执迷于一座庄园和关在县政府的监狱中简直没有区别。

回忆里的日子虽然很穷，但是父母兄弟朋友欢聚一堂，总有说不完的话，玩不完的游戏，不像现在即使聚在一起也是只顾低头看手机。信息越来越多，欲望越来越多，不见面的朋友越来越多，可是当孤单的时候，才发现找不到一个人来陪伴。

回忆里总有摇曳的烛光和亲人质朴的憨笑，院子里一呼就围上来的鸡群，时刻都依偎在脚边的花猫和黄狗。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切菜做饭声和各家各户烧出来的饭香。那种欢心和温馨是在大饭店里和外卖中感觉不到的。

而人的痛苦，大部分是源于求而不得。当巨大的欲望难以满足的时候，就只有悲观而已。“浮生着甚苦奔忙，盛席华庭终散场。”

古往今来更有诸多的人深知短暂欲望的满足必将带来更大的痛苦，虽千般抵抗以求内心的安静，而真正的解脱却又谈何容易。苏曼殊曾三次出家，以此来拜托尘世牵绊，却依然无法摆脱内心痛苦，以至于用无节制的暴食甜品寻求解脱，最终只35岁早逝。

更有多少文人骚客在世俗与理想间挣扎，愁苦。孟郊有诗：食肥肠亦苦，强歌声不欢。出门如有碍，谁谓天地宽。

而另一种就是在清贫的生活中发现美，创作美，享受大自然的美所带给人最纯洁的心灵。正像陶渊明诗：纵浪大化中，不喜亦不惧。应尽便需尽，无复独多虑。

如今，在飞速变化的时代里，更多的是大喜大悲，更多的是心灵的狂乱和不安。而回忆中清贫生活所慢炖的清欢却越来越醇厚谧香。毛姆说：遍地都是六便士，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。也许回忆里最纯粹的时光，才是每个人心中永远不舍的月亮吧。